不到三十歲的雨果在一個傍晚走進一座石頭建筑去探索圣母院的時候,
在鐘塔幽暗的角落里,發現墻上有一個手刻的字跡:
ANARKH(希臘字:命運)
這幾個由于年深日久發黑并且深嵌在石頭里的大寫的希臘字母,
因其哥特字體的奇怪式樣,仿佛叫人一眼望去即知那是一個中世紀的人的手跡。
這些字母蘊含的悲慘的、宿命的韻味,撕掉著雨果的心,他苦思冥想,要去破解那鑿刻字跡的痛苦的靈魂是誰?
為什么一定要把這個罪惡的或悲慘的印記留在古老教堂的額角上才肯離開人世。
從那以后,近兩百年來,這座中世紀教堂通體都遭受過摧殘,內部的殘舊和外表的破損一樣,神甫粉刷過它,建筑師打磨過它,民眾拆毀過它又修復過它,不知是什么時候,那神秘的字跡不在了……除了雨果留在紙頁上的脆弱的記憶之外,這座教堂本身或許也會在大地上消失吧……
就像已然消失的龐貝城、阿房宮、巴比倫空中花園;
或只留下幾塊基座,石頭和斷垣殘壁的羅馬大角斗場,圓明園,瑪雅古城一樣。
建筑是人類記憶的延伸。
是情感的寄托與精神的歸宿。
是智慧的爆發與文化的重現。
是一個個由細節串聯的命運的悲歡離合……在最初讀《巴黎圣母院》時,除了人物、情節和故事,一座由建筑呈現出的獨特表情,曾深深地觸動過我。
雨果說,是刻在墻上的單詞讓他寫下了這部著作的,我深以為然。
在讀書時,一座建筑的形象和氣質,彌漫在書稿的字里行間。
立夏之日,廣東美術館舉辦了題為《瑪雅——記憶空間》的圖片展,由墨西哥當代著名攝影家哈維伊諾頓霍沙拍攝的四十幅黑白圖片,將已失落的瑪雅文明神秘地呈現在我們眼前。
那些高大的金字塔,雄渾的巨石雕刻,威嚴莊重的宮殿,有著象形文字的碑柱,造型別致的人物塑像,還有樹木用根須纏繞著的樓宇,一座座,或獨立或依偎,安靜肅穆的堅守在熱帶叢林的深處,以一種孤絕的淡漠,傳遞信息,講述歷史,誘發迷思。
石頭是會說話的。越是年代久遠的石頭,述說的能力和愿望就越強烈。
只是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智慧去聽懂它們的語言。
看著以石頭成就的建筑和建筑解構后變成的石頭,就如同看著我們的過去和未來。